苏寐没回答。她脑子里仍然有些混乱,需要梳理。
纪晏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包括那位妖王。”
苏寐凝神朝邻县方向看去,那里的天空竟然已变成了一片血红。苏寐心下一惊。
纪晏却已绕过苏寐,走向了容耀。容耀不待他走近,便识趣地将偷来的记忆递了过去。
纪晏看着手中重新寻回的淡蓝色记忆球,将它小心珍藏进自己的识海中,然后,拿着酒壶,负手走下了山岗。
当他的身影走过山道的某块巨石时,魄元镜忽然被一阵力量牵引,再次跌落到地上,接着,恍惚一阵白光闪过,白锦和众妖的身影便被白光从镜中释放了出来。
但重获自由的白锦却不等站稳,便急匆匆朝纪晏的背影追了过去。
苏寐看着白锦泪流满面,边跑边哭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
这时,容耀的声音终于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你想得没错,那是白锦的记忆。魔神辻叶过去曾经抓过许多人作靶子。那一次,白锦逃离椘泽,辻叶去追踪她,遇上了刚离开孤叶山庄的纪晏,于是他将纪晏和白锦一起抓回了椘泽。最初,是白锦教会了纪晏如何在辻叶控制的椘泽活下来。”
夫人是谁
纪晏和白锦离开后,苏寐试图在脑中复原十年前的事实真相。
十年前,韦管事韦应钧和未婚妻阮奚生活在清池城外那个小山村,他们十分相爱,生活得平静而幸福。
某一天,焰英负伤,被阮奚所救。焰英因此在那个小山村里修养了一段时间。
那时,潮物阁阁主还是毕丘,毕丘或许偶然见到了阮奚,对于阮奚的美貌十分垂涎。但韦应钧小心翼翼保护着阮奚,毕丘也忌惮身负九味玄火的焰英,一时无法对阮奚下手。
而就在这时,椘泽之乱爆发了。
椴花谷主沈铖在江湖上散播谣言,说纪晏得到司职神的神之印记,并且藏在椘泽;虽然实际上是纪晏和白锦一起被魔神困在椘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因为谣言,许多江湖修士疯狂涌入椘泽,焰英得到消息,也同阮奚和韦应钧告别,去了椘泽。焰英知道毕丘对阮奚的觊觎,或许承诺了会归来保护阮奚。
然而,毕丘和王禄却另有算计。毕丘一方面虽也觊觎纪晏获得的神之力,但是他也认为,焰英的离开,恰好给了他接近阮奚的机会。他接受了王禄的建议,让王禄代替他去了椘泽。
然后,在韦应钧恰好没有陪着阮奚的某一日,毕丘用一封假信骗走了阮奚。阮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韦应钧为给阮奚复仇,进入潮物阁,杀了毕丘,自此成为潮物阁大权独揽、操纵人妖灵买卖的韦管事。
这其中,只剩下阮奚死后到焰英在无心鬼窟被审判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需要填补。
至于焰英为什么去椘泽,还有焰英最后为什么成了灵族的叛徒?苏寐直觉,焰英背后也藏着故事。
但在韦管事的眼中,焰英毫无疑问只是个背信弃诺的失信之人。
韦管事和阮奚原本同椘泽之乱毫无关系,但他们却偏偏因椘泽之乱阴阳两隔,难道这就是韦管事从此以后既不相信人,更愤恨妖,同时也憎恶灵族的原因?
苏寐想了想,还是觉得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这时,站在她身边的容耀忽然焦灼地道:“苏姑娘,你看。”
苏寐立刻抬头看向邻县天空,却发现刚刚还是一片血红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黑云覆盖,滚滚黑云间,苏寐只看得到有两抹金色光线在激烈缠斗。
苏寐眉头皱起,但仍然问得简洁干脆,“那到底是谁?”
容耀想到青轶的叮嘱,不必对苏寐透露滟妖的阴谋,此时他却已经顾不得许多,立刻道:“滟妖叶荼。”
苏寐脑中蓦然闪过了黄泉岸边那个与她斗过法的女妖的影子。
“寐寐,又有人来了。”
看似在苏寐怀中睡了多时的净瞳忽然睁开眼,警惕地看向了山道上的那块巨石。
苏寐和容耀立刻双双回神,看向巨石后,那里隐隐已传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看到来人的第一眼,苏寐难得地眨了眨眼。
来人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无论是她的面容五官还是神态气度,都同霍羲之十分相像,她穿着一袭墨绿衣裙,手执宝剑,神情平静,步履笃定,缓缓向他们走来。一如霍羲之的出场那么飘逸且突然。
苏寐自然猜到了她的身份,却没想到本应是深宅贵妇的中州牧夫人会是这个样子。
来人走过巨石后,便声音平静地自陈身份,“我是霍旼之。”
苏寐想起在无心鬼窟听到过的霍羲之与韦管事的谈话,还有方相曾向霍羲之求证过的那句话,心里快速一叹,随即又朝邻县的天空瞟了一眼,发现邻县天空的黑云似乎正在慢慢散去,她心下不由一松。
青轶终究是妖王,她原本不该为他担心的。
“夫人是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韦管事的声音竟出乎意料地冷静。这几乎是苏寐见到韦管事以来,他对人说过的最客气的话。
但客气其实意味着并不热情,或者说冷漠。
苏寐收回目光,不由侧身望向韦管事,果不其然发现他眼里几乎全是疏离。
“我听说方相在潮物阁,所以想来会一会……韦管事。”说最后三个字时,霍旼之停顿了许久,那段时间,她一直平静地看着韦管事。
韦管事假意一笑:“原来夫人是为方相而来?可惜,我与偃门霍羲之已有交易,他现下恐怕还并没有为我办成那件事,所以,夫人带不走方相。”说到最后一句时,韦管事的语气已冷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