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永逸刚刚清醒的头脑暂时没有办法思考这些问题,他扶着墙壁慢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没事了。
“也有我的责任……若是我能早点察觉……”管云升说到这里被卓子安打断了。
“他没事就好,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等他醒了我便带他回去。”卓子安道。
管云升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抬头看向卓子安说道:“卓仙师,我想……告诉他他的身世……”
卓子安闻言瞪大了眼睛,他道:“你疯了吗?你现在告诉他,然后呢?”卓子安激动地站起身继续说道:“然后你让他怎么办?还去魔域找他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不是都错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知道真相,糊里糊涂的活一辈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我们有什么立场替他做选择?”管云升反驳道。
卓子安听到这话似乎更为激动了,他提高了一些音量说道:“你现在跟我说我们没有立场替他做选择?那我问你,当初你抱着他找到我的时候,你有问过他要怎么活吗?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你这个时候突然又不要替他做选择了,你说,那你让他怎么选?”
“但是他现在已经跟那个人扯上关系了,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他这样会好过吗?”管云升道。
卓子安沉默片刻,而后说道:“永逸他……还小,他也许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卓永逸那久不活动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交谈中的二人闻声皆起身赶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卓永逸二人对视一眼,而后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卓永逸这一摔更是将脑子摔得昏沉,刚刚听到了些什么也有些反应不大过来,他摇了摇头说道:“爹,管大哥,我已经没事了……”
“还说自己没事了,你这分明就是有事得很!”卓子安道:“快把这瓶甘露喝了,你娘特意让我带来的。”
卓永逸接过卓子安手中的瓶子,听话地一饮而尽,而后说道:“爹,我们回家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好好好,当然好,”卓子安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卓永逸道:“只要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听不听我的都好。”
卓永逸跟着卓子安回到苍澜教的时候已是深夜,仙界的夜晚十分安静,这一路四处漆黑,可苍澜教的灯却没有熄灭。
卓永逸坐在飞辇之中,低头看向这片灵气四溢的大地,看向不远处那一点灯光。
那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是他的家,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是即使没有血缘牵绊,也给了自己无尽亲情的地方。
飞辇缓缓接近地面,也接近了那个光点。光点在卓永逸的眼中渐渐放大,变成了一片明媚的灯火。
他看到灯火之中,苍澜教的师兄师弟们正扒着窗子向外张望;他看到灯火之中,他叫了十八年母亲的苍蕊正端着一碗热羹略显担忧地看向自己归来的方向;他看到灯火之中卓永安正笑着朝自己挥舞着双手,一边拽着苍蕊的衣袖,口中一边还念着什么,似乎是在告诉母亲他看到哥哥和爹爹回来了。
卓永逸也朝卓永安挥了挥手,他们两个自小便目力极好,这个距离自然能看到对方。
只是卓永逸的眼前却渐渐模糊了。
回家了,卓永逸想道。
辇车渐渐降落,卓永逸的双脚再次踏在这片土地上,迎面便是卓子安大大的拥抱,和寒夜中母亲温暖的热羹。
一切终于回到正轨,他回到了他该在的地方,远离了不该相遇的人。
一切都变得再正常不过,命运的齿轮再次按着正确的轨迹开始转动,带着他走向那个他无法选择的,所有人都想要看到的,正确的、充满希望的人生。
他是苍澜教的卓永逸,父亲出自仙界鼎鼎有名的天极山,母亲更是一手将一个几乎就要覆灭的门派重新建立起来的苍澜教教主苍蕊。仙界这一代人丁奚落,所以身边的人都很喜欢也很照顾他。
对,因为他是卓永逸,仅此而已。
天极
三月后,每十年才有一次的仙门大典在天极山如期举行。
天极山是整个仙界之中最顶尖的门派,几乎是每一个修行者都十分向往,卓永逸也不例外。从小卓永逸便常缠着卓子安带他去天极山,而那个时候卓子安也很愿意带他回去。
他还记得山上的季掌门、戚大哥,还有常年闭关偶尔才能遇到的季大哥,和久居北地,他仅有一面之缘的邓何仙尊。
那天他同往常一样跟着父亲去了天极山,本是想小住一段日子的,他想去季大哥闭关的地方找他,可刚刚走到那个洞口,迎面便遇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人。
那人长得尤为好看,即使是那个年岁的卓永逸都觉得移不开眼,可身上却带着一股从内而外散发而出的寒气。
卓永逸记得那人看见他的时候瞳孔似乎颤了颤,而后慢慢走上前,摸了摸自己的头。
他的身上满是寒霜,可那只手附上自己头顶的时候,却是温热的。
后来那人把季掌门和父亲都叫到了议事厅,谈了一整个下午。
从议事厅出来之后,卓子安便带着卓永逸回到了苍澜教,从那之后,再也没带他去过天极山。
后来卓永逸才知道他那日遇到的便是邓何仙尊,只是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后来父亲不再带自己去天极山了,而卓子安从那之后自己也很少回到天极山,只是在每年栢舟仙君忌日的时候回去祭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