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过一月。已是到了武阁子弟入阁进学之时。此时已是秋末,再过些时日便将入冬。于凡人而言,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最是不好出门。但于武者而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乃是家常便饭,如若受不得这般辛苦,则趁早知难而退。
此次武阁测试,共招揽八名弟子,除去最后一试的混战的前三名与苏澈这个特例外,其余四人分别是墨玉阁,李枫,锦华宗,任月,扬威镖局,张起,以及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周林。
此番武阁之试,参与者共四十有六,有门有派者,不过十之二三。然最后录取之人当中却仅有一人为散人出身,非是武阁不公,实乃一人之勤勉难三世之余烈。
于是苏澈先行前往武阁,梓青则随车带着些厚重被服,金银细软之物于后随行。
不消一刻时间,苏澈的住所,课业,及一些修炼所需丹药便一应安置妥当。见梓青仍迟迟不至,便掩了院门到山门等候,此间,恰遇上墨琼,秦霓两人并墨玉阁与锦华宗的入阁弟子,李松,任月。几人寒暄一番,互见了礼数,正是武阁初开,闲来无事,于是几人便一齐至离山门不远处的一处悬亭中煮茶等候。亭边,一二缕寒风,三五丛苍竹。正是
禺疆置酒送蓐收,金风随去瑞雪留。
万花百草俱凋敝,唯有明玕节依旧。
众人正欢谈间,忽见一天鹅毛大雪,如碎玉乱琼,洒了满地。凌阳县,于顺天二十三年一月十二日,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大雪。
众人于是纷纷侧目惊叹,此时却见一架马车徐徐驶进山门,其上插一小旗,上写一“苏”字。于是苏澈起身告辞,下亭来迎。走至近前时,却见三人拦住马车,正与梓青纠缠。
苏澈皱眉,正欲上前询问一番,肩膀却被人拉住。回头看时,却是墨琼。
“苏公子,这几人却是不好得罪。”墨琼面色严肃。
“哦?此话怎讲?”
墨琼轻叹一口气“武阁本次招生,明面上是我等八人,实际上却是十一人。因为露寒庄的寒气仅够十人修炼,故此凌阳武阁每届招生都会招满十一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也就是说,这三位也是本届武阁新生?”苏澈略感诧异,此次新生当中,他本人与前三名的实力自不必多说,任月与李松经方才的交流也知其均有着下辰位七重的修为。至于张起与周林,一个是镖局出身,一身功夫自然经过生死锤炼;一个是平民人家,若非实力过硬,怎能力压一众门派子弟?
可眼前这三人苏澈又凝神感受一番,神视之法是他传于梓青,他自己自然也使的得心应手。但在他的眼中,那三人皆不过下辰位五重修为,且内力虚浮,根骨羸弱。
墨琼苦笑“这三位都是京城里高官家的子弟,左边那位,扬威将军之子,商栩,居中那位,礼部尚书之孙,薛锷,右边那位,京兆府尹的侄儿,蔡虎。这三位就算是在京城,也算得上一方豪强,我们凌阳中人确实得罪不得。若非那露寒庄着实诱人,他们哪里会把自家子弟送到这般穷乡僻壤来?”
苏澈大致明了。原是三个仗着家中势力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明元以武立国,武阁子弟乃是国之根本,若是京城高官已可将手随意伸入武阁当中来
苏澈摇摇头。
呵,亡国之兆。
于是暗中传音后,苏澈转身离去,复回悬亭之上。
却说梓青这边正进退两难,鸟雀生来洁身自好,自不可与这般渣滓纠缠一处。欲退出山门择时再来却又被其拦住,欲要动手,却又怕为苏澈惹上麻烦。忽的,苏澈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梓青心下稍定。当即面色一寒,掣剑在手。
那三人虽是有些许修为,却是个怂包软蛋。既不敢交手,又不肯失了面皮,只得各自取了武器与梓青对峙,色厉内荏。
对方在犹豫,梓青却不会留手,足尖轻点飞身而出,于这鹅毛大雪间使得一套剑招,却似猿公舞竹,飞鸟投林。
惨叫声与鲜血交织,仅是几个呼吸间,三人全部倒地,梓青反身收剑,跳回车上,一袭青衣不染半点血污,气息平稳,没有半丝紊乱。因黑纱障目,并未多看几人一眼,便自行驱车离开。大雪纷飞,很快便淹没了车辙与血迹,只剩三人的哀嚎声在雪地中回荡。这一切,自被悬亭中的众人看在眼中。
“这姑娘好俊的剑法。”任月双眼发亮,当下就想拔剑试上一番,被秦霓赶忙拦住。
“月儿啊,这亭子可不够你在这施展的,别再把人墨玉阁的茶具打了,姑娘我身上剩的这点钱可不好赔哈。”
任月讪讪一笑,只得作罢。
“苏兄,方才那位,是你南苏府的侍女?”
苏澈点点头“正是,家父昔年行走江湖于其先人有恩,此番打听到南苏府消息特来投奔,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女兼侍卫。虽是目盲,却有一身好功夫,便是我的剑招也多得其指点。”
众人半信半疑,却也不去多想。各大武道世家本就各有各的秘密,最起码的一点,墨玉阁的五岳拳法绝不会给锦华宗的人看,而锦华宗的寒魄诀也不可能给墨玉阁的人进修。身怀他人所不知,谓之可疑。欲索己之性命,谓之可怖。江湖之中,可疑之人比比皆是,然可疑却不可怖者,可为友矣。
于是又过一阵,风雪稍霁,众人趁此下了悬亭,各自回到自己住所。
苏澈方进屋,便觉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却见梓青已将屋内屋外收拾妥当,炉中炭火烧的正旺。
“那三个家伙怎样了?”
梓青恭敬回道“梓青按主人吩咐,断其一掌,剺其面以做警示。”
苏澈颔首“善,之前传你的剑招仍需多加练习。扶摇威能甚大,若非必须关头莫要轻易使用,否则易损尔身。”
梓青领诺。
苏澈净了手,取一卷书,正欲翻阅,似是想起什么。
“对了,你今日前往神殿取物时,可曾见过顾芷?”
梓青略作回想,说道“不曾见过,只是神殿中人忙忙乱乱,仔细听时,似是说要召集人手启用炼宫。”
苏澈眉头一皱,今日在武阁当中并未见到顾芷,往山门途中沿途观得其住所亦是空空如也。又听闻神殿今日重启炼宫,多是其所谓恶疾再犯。然七星龙涎乃夺天地造化之物,便是梓青这等性命垂危之弱禽亦可挽回,并强其体魄,赋其灵智,比之更甚从前。纵观诸天万界,也唯有对天缺之症无可奈何。
“看来顾芷的情况远没有顾霄所说那般简单,这所谓狂躁癔症,若用七星龙涎仍不得治是天缺,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