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晖行桥过屋,草草一观,则是穿村而过,又穿原野,向着居中的城池去了。
那座小小的城池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城门。进城以后不见商铺更没有宫殿,除了一匹桑晖已见过多次的老马,只有一座阁楼。
那阁楼被一条热河围绕,有七层之高,在最高的顶端,雕着楼名——月亮楼。
桑晖见那楼名,没有任何的迟疑,抬脚就进了楼内。
这月亮楼里头冰雕玉砌,却没有任何繁华名贵的物饰,每一层只简单盛放着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桑晖一鼓作气上到第六层的时候,便见到了吕文华他们。
彼时的吕文华带着孩子们正气喘吁吁地往顶层爬去,他在雪崩之时带着孩子们逃离,却不料在狂风暴雪的裹挟之下,他们竟是连人带马,眨眼之间就被卷到了此处。
吕文华好不意外,却也只能把这发生的一切当做机缘巧合。那些孩子们跟着他激动又兴奋,简直好奇不已,冲在吕文华前头“噔噔”地跑上顶楼,不一会儿就发出了惊叹声。
桑晖本刚到六层环顾着周围,闻声直接大步行上,兔女却是化身人形匆匆赶到,抢在他前头上了楼。
桑晖眉头微皱,在楼梯上疾速迈步,青君却又吊着长长的舌头跟了上来,桑晖便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去一眼。
青君跟着兔女狂奔了一路,此刻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跑散了大半,他提着舌头似活人一般大口喘着气,又忍不住地咳着,见桑晖往他身后看,立刻会意,忙说:“月神他没有来。”
桑晖闻言微一点头,没有任何言语,转身就上了楼。
正爬着楼梯的吕文华自然不及度魂使的脚程,虽一开始就行在前头,最后却是在桑晖的后头登上了顶层。
这顶层居中有着一座巨大的冰雕,那冰雕之人雄姿英发,背负长弓,左手持一把弯月长刀,右手高举火把,面上覆着一张金色的獠牙面具,看起来威风凛凛。而在这冰雕的周遭,悬挂着许多幅画像。
“先生,他就是鸿蒙吗?”孩子们见吕文华上来,围着那个冰雕好奇地问着。
吕文华见那冰雕栩栩如生,气势十足,大为震撼,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明珠钻在孩子堆里,仰着脑袋把那冰雕看了半天,又朝周围的那些画像指了一圈,好奇道:“那这人又是谁呀?”
明珠所指的那些画像,皆由黑白水墨勾勒而成,而那画中之人长发曳地,姿态飘逸,或行或立,虽都皆为背影,却显然都是同一个人。
吕文华把那些画像挨个看遍,十分地吃惊,说道:“我曾翻阅的那本野史集上曾提到过鸿蒙大帝的一个谋士,说他长发曳地,容貌俊美,堪称天人之姿。上头记载说鸿蒙大帝十分喜爱和欣赏这位谋士,曾为他建过一座阁楼并将他关了起来。但那野史集中对这位谋士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并未留有姓名……”
桑晖曾在月亮岛翻看朗国的史料典籍之时,曾在被撕去的那一页隐约看到过“谋士”二字,却不知鸿蒙与这位谋士还有着这样一段过往。听闻吕文华的言语,桑晖心口锥痛,他见早就冲上来的兔女此刻躲在那冰雕之后忙忙卷着一幅画轴,便行了过去,沉声道:“给我。”
兔女吓得一激灵,忙把手中刚卷起的画轴往身后藏。桑晖便沉下面色,只把手伸摊在兔女面前。
桑晖周身的威势半点不敛的这么微一流露,整座阁楼都好似覆上了一层寒冰,阴冷异常。
青君抖着两条快抡断的腿刚爬上楼,见到安然无恙的吕文华和孩子们本刚松下一口气,却因着桑晖的凌人气势,硬是又把那口死人并不需要的气给生憋了回去。
他方才在楼梯上倒是听见了吕文华所说,不过此时匆匆上楼还未及细看那些画,便不明所以地凑到了兔女跟前,不解道:“一幅画有什么好藏的?”
兔女气得直接扇他的舌头,又朝他快断的腿上撒气一般踹了一脚,干脆把画轴往桑晖手中一塞,一屁股坐到楼梯口去了。
桑晖接过画轴徐徐展开,那上头便赫然露出了良宵的容貌。而这画像上的落款同其他那些画像一样,皆是鸿蒙。
“果然。”桑晖冷笑,复又把那画轴卷起,回到了冰雕前头。
这月亮楼突来的寒意竟是持续不散,吕文华见孩子们一个个都冻得发抖,连忙将他们带了下去。
青君自打看见桑晖手中的那幅画,结合吕文华方才所说,暗恨自己方才多嘴,吓得连忙缩起脖子,远远躲了开。
兔女卷起的画像是众多画像之中唯一一幅有着良宵正脸的画像,可鸿蒙面具下的那张脸桑晖始终不得而知。
鸿蒙——
桑晖心中沉吟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的冰雕目光冷冷,直接飞身而起,揭开了那个金色的獠牙面具——便见面具之下,那叫鸿蒙的人,有着和他同样的一张脸。
多日以前,桑晖就在月亮岛的那个朗国史料典籍之上看见过自己的画像,只是因着那些画像的先后排布,他从来都以为自己只是和鸿蒙不过有一点关系而已。
毕竟在首页那位戴着獠牙面具的朗朝开国皇帝和末页自己的画像之间,还有一个被撕了画像的谋士和一个胸戴狼牙项链的少年。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亮楼一时寂静无比,桑晖握着那獠牙面具意外皱眉,青君则是冲到冰雕面前比桑晖还要震惊。
他一会儿瞧瞧冰雕上的那张脸,一会儿又盯着桑晖的脸看上一看,如此数次,忽然就冲桑晖“扑通”跪下,喊了一声“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