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误会了。但是,此刻我在意的却并非于此:“你说,慕容紫英来了醉花荫?他……来这里做什么。”
沐风眉睫轻扬:“自然是为寻你而来。”
“我同他相识不过数天,并不似你想的那样。而我闷闷不乐,不过是在神伤那些死于他手的无辜性命。”我转身抚着凤凰花树的枝干,“拦住他的去路,我不想见他。”
沐风笑着点头:“我已布下千华灵幻之阵,足够绊住他许久。只是该来的终要面对,在那之前,你定要自己想想清楚。”
暖心
我没有留在醉花荫。以慕容紫英的功夫,沐风的阵法根本困不住他,因而我去了清风涧的后山。
这里不同于前山的美丽,四处皆是陡峭崖壁。山石遮住太阳的光辉,晦暗中徐徐刮着劲风,我开始不住地咳嗽。
我知道,拖着这样的身体本不该来此,但寒冷会使我清醒。沐风的话说得不无道理,我的确不该这般自我。在责怪别人之前,是应该先想想清楚。
凛冽的寒风骤停,有人挡在我身后,他竟来得这样快。
伸手捋顺身前的长发,我道:“是青阳长老告诉你的?”
“这里寒气蚀骨,你怎可久居此地?当真不知轻重!快快随我回去!”
又是这样的口吻。
我摇首,远眺前方山景道:“你可知,年幼时我最盼的便是下雪。当雪花于空中纷飞,会激动,会欣喜。看它飘落的从容,心亦可变得干干净净。只为这雪,我曾经迷恋冬季,可如今,怕是再也不会了……”
他在我身后沉默了良久,缓缓张口,声音压得极低:“对不起。”
我轻轻笑着,并不看他,只是继续道:“任何事情都会改变,世上又哪里有绝对的是非,你实在不必向我道歉。”
“绝对的……是非……”他默念着,许久方才走近,道:“那日在思返谷,我于雪中拾到浣尘玉笛的两截。此乃罕见珍品,平日里瞧着冷姑娘亦十分喜爱,便稍作修补,以萤石将断处相接,不知还是否可用。”
我一滞,接过玉笛,竟一时语塞。它依然如旧般散着幽幽寒气,只是原本莹蓝的笛身,混入了些许黯淡的紫光,若不细观,全然看不出断裂的痕迹。
慕容紫英抱拳,道:“若不愿随在下回去,便在清风涧好好休息。紫英将前往思返谷,就此别过。”
我下意识地拉住他:“你……你去思返谷做什么?”
他望着腕上我的右手,双颊一热,我轻轻释开。
“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此番前往思返谷,正是要潜心思过。”
“若是思过有用,还要衙门干什么,何必做那些有的没的。”我摇头,“若觉得过意不去,坐下来陪我赏赏雪景便足矣。”
“这……”
“不愿么?”我淡然一笑:“那你便去思过吧,清风涧也不必再来。”
扫开浮雪,他终于还是坐到了我的身畔。许是方才触到了我手指的冰凉,他解开束腰,脱下宽大的外袍披在我肩上,还道:“大病未愈,莫再沾染寒气。”
我拉紧衣裳,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歹我也是姑娘家,赠衣虽好,哪能就这样宽衣解带。”他的袖上依旧有风干的血渍,大概为了照顾我,他的伤口没有处理,连衣裳都不曾换过。
我心下一热。
他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干咳几声,却道:“在下倒是第一次见冷姑娘的笑颜。”
我转而看雪,“你这样可爱,倒让我想起幼时,你追着师叔要糖吃的情景。”
他的身形一震,呆愣半晌道:“这些……你怎会得知。”
“幼时,我也同两位长老到过琼华。虽然那会儿你我还是陌路,但万物生而具备五灵,就算是幼儿,也有他们自己的方法感知外界。”我眉睫微扬,“我知道你的糗事,你却不知道我的,今后便不敢再关我入思返谷,这样很好。”
他却忽而比平日里严肃得更多,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慕容紫英在此立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再不会关你入思返谷。”
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愣了许久无人出声,是我的咳嗽打破了沉寂。我道:“何时回琼华?陈州之事不是还未办妥?”
“你……已决定回去?”他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是。既然答应了二位长老,便没有中途返回的理由。”
紫英看着我的身体,“既要回琼华,便在房中好生歇息,一应课程皆不用参加,把病养好最为要紧。陈州之事我一人足矣,你自不必担心。”
我轻轻颔首。
太阳高过岩壁,阳光温暖地洒在我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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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的身影坐在崖边,阳光温暖着唇角的微笑。青阳和重光远远望着,颊边却满是愁容。
“终于还是回去了……刚刚我欲趁机留她,你却为何从中作梗?”
青阳却无言,只是抚着长须,轻叹一声道:“便是不告诉慕容紫英,又能如何?我们执意留她,夙瑶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要知道,蓝珀关乎着琼华数代人飞升的梦想,倘若毁于你我之手,待阳寿尽时,又如何去见琼华的先祖?”
“……多年来的抚养之情,便要这样狠心割舍?”
“冥冥之中或许早有注定。你瞧她脸上的笑容,自抚养至今,怕是连我们亦不多见。涉足琼华不过寥寥几日,她已改变许多,这对她未尝不好。”青阳握住重光的肩,“这是天命,我们便只能遵循。其余一切,不过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