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夕耳边全是年华正好的声音,她倒是没有跟着一起喊,却也难得表现出了一点兴奋:“那些鱼飞在天上,像是有翅膀一样,飞得那么轻盈。”
岑林笑道:“说不定它们有隐形的翅膀,如果你有翅膀的话,穿着你今天那身青袍,感觉也会很好看。”
谢子夕摇摇头:“算了,能稳当地走下去尚且那么不容易了,我哪敢妄想着飞啊。”
她的翅膀,早就跟着自己昔日的所有画稿一起付之一炬了,注定要过另一种人生的。
岑林很敏锐地察觉到谢子夕是什么意思,从云展杯知道她的底细以后,他一直在试图让谢子夕重新拿起画笔,她明显还喜欢画画,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她回到自己热爱的领域。
于是这些理由变成了:
“谢子夕,我这个调色怎么怪怪的,你能帮我看一下不?”
“谢老师,帮帮忙嘛,这个背景我真的没什么灵感了,怎么画都不满意,你帮我随便弄几张草稿激发一下我的潜力呗。”
“啊对,这个构图是不是还可以?色温要不要再调整一下?”
……
诸如此类。
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次谢子夕都已经提笔了,但只是用笔尖隔空给他划了划范围,迟迟没有落下来,相识以来唯一一次看见她画画也就只有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画墙画的时候,对此岑林感到无比可惜。但是谢子夕明显变得开朗不少,当岑林问她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会尽自己所能回答他,有时候碰上她也搞不定的问题,也会帮着岑林一起琢磨。慢慢地谢子夕因为这些事逐渐鲜活起来,除了学习打工以外也对别的事有了兴致。
她慢慢变得更像一个有活力的年轻女孩了。
谢子夕余光里看见岑林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纸袋,怕岑林听不清稍微凑近了他大声问:“你手里的是什么?”
岑林低头看了看,从纸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一条项链,给你的。”
他拎着项链黑色的绳子,绳子上坠着一个小坠子,是一只脑袋上倒扣着一朵白色喇叭花的小貍花猫,圆圆的眼睛从花瓣下面露出来,因为涂了涂料亮晶晶的。
“给我的?”谢子夕颇为意外地看着项链,“怎么挑了一只猫?”
岑林不敢说“看着像你,傲娇病没救了”,只能说:“看着好看,就买了。”
谢子夕笑了起来,正巧一条投影鲤鱼从她耳侧游过去,微红的光映在她眼尾,她不经常笑,这个笑容因为添了这一抹红光格外明媚,像盛夏黄昏天边的晚霞,又像幽幽篁竹后潭边的一朵清伶伶的兰花。
“你帮我戴上吧。”谢子夕说。
“……啊?哦。”岑林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看着谢子夕转过身背对着他,这才捏着项链绳子两端绕过谢子夕的脖子,仔细扣着搭扣。
谢子夕微微低着头,眼睫低垂,白皙的脖颈上偶尔掠过清透的灯光。
岑林又想起那个学姐的话:“趁着她还没答应别人的邀请……”
他偏头久久地凝视着谢子夕的侧脸,双手离开谢子夕后颈的一瞬间,在喧嚣的声浪里低头在谢子夕耳边说:“那要不然……我做你的翅膀吧。”
能带你重新飞起来的翅膀,能给你遮风挡雨的翅膀,能让你安心的翅膀,叩开你的心门,飞进你的心里。
谢子夕好像顿住了几秒,然后稍稍侧过头来:“你说什么?”
岑林闭了闭眼,压抑住自己的心跳。
“我说,我喜欢你,我能成为你的翅膀吗?”
他们此时站在喷水池边缘突出的台面上,比大多数人高出好大一截,站在下面的人差不多只到岑林的胸口,他能清楚地看见下面每一对拥抱的人,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希望他也能像那些人一样,那么热忱、那么毫无顾忌地拥抱谢子夕。
然而谢子夕很久都没有回答,不知道她是没听清还是被吓住了,又或者是不平静的心无限延后了谢子夕开口的时刻。但他依然在等。
他跳下高台,刻意不去看谢子夕的脸,一边等着谢子夕回答一边说着别的话转移注意力:“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
“岑林!”谢子夕突然大声喊他,这一声差点被周围的声音淹没,有那么一瞬间岑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转过身的一剎那,谢子夕从台子上倾身跳了下来。岑林连忙张开手接住她,就像高三那年接住从北中墙头摔落的她。
谢子夕任由自己跌落进他的怀里,这一次她反应极快地抱住岑林的脖子,在他耳畔低语,刚好能让他一个人听见:“做我的翅膀,不给工资的哦。”
岑林抱着她在脑海中将这句话过了五六遍才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更加用力地拥抱谢子夕,笑着回答:“不行,我要你拿你自己给我当工资。”
宿醉的滋味岑林不是没有尝过,只是这一次又加了一个心情郁闷,所以格外不好受,韩勋第二天用钥匙打开他家的门的时候,岑林刚刚醒来,正坐在床上扶着疼得要死的脑袋发呆。
韩勋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床上发现了岑林。他的婚假还没过完,今天有时间过来看看岑林。他踢了踢岑林垂在床边的脚:“嘿,哥们,醒醒,我老婆亲自给你做的醒酒汤,赶紧收拾收拾过来喝了。”
末了还瘪嘴补充道:“我都没有呢,明明我才是她老公。”
“得了,分你一点,别叨叨了。”岑林让他吵得头疼,慢吞吞起来洗漱。
吃早餐时,岑林光吃不说话,可把韩勋嘚瑟坏了,他以为是岑林作为一个单身狗没有面对她这个已婚人士的底气,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要知道当年岑林跟谢子夕在一起那会自己这狗粮可是吃得够够的,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他损一损岑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