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哑婆知道这事不?”
“哑丫头哪舍得让哑婆知道这事啊,跟着贵客一起瞒着哑婆,昨日哑婆还高兴地出来给人比划这事呢!她是真为哑丫头寻了个好人家而开心,只是……唉。”
“真是造化无常,但愿那请来的仙人能帮上忙吧。”
“我看他们也是来骗钱的,要是真有仙人能解决,闹出人命的时候怎么不来?!如今一说拿钱倒是来了,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钱财还说不定呢。”
“行了行了,这话咱俩私下里说说就好了,你方才这么大声要是让旁人听去添油加醋说给那贵客听,你我二人可就遭了殃喽。”
池应淮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沉默不语的温净,开口说道,“人间疾苦便是如此。”
温净垂眸看着地上有些湿的土地,和鞋靴上沾上的湿泥,闷闷道,“可这并非他们该经受的,难道不是我们修士的失职才使他们遭受这般痛苦吗?”
池应淮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温净那双眸子,忽地一笑,“你倒是和你爹很像。”
“池叔你这话说的,我不和我爹像和谁像?”温净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暗了下去,赌气一般地说道,“不对,我哪能和我爹比,他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没有一点私情呢。”
听到这般孩子气的话后,池应淮不免笑了起来,惹得温净面上热了热,差点就转头走人了。
拉住温净之后,池应淮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安抚他道,“无相他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和考量,若是不怎么凶险带你去见见世面他自然是愿意的,但若是十分凶险,你在身旁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恐不能及时赶到,他不会拿你去赌的。再者,你应当你察觉出来,你爹十分强大,比任何人都要强,你我在他身边反而让他有所顾虑,束缚住了他的拳脚。”
“我知道,我气的不是这。”温净低声说道,垂眸看向地面,“我爹看着温和亲近,但实际根本不听别人的话,做事前也从来不和别人商量。”
“小时候我便立志日后要当天下第一来保护我爹,为此才没日没夜地练剑,为此爱上了剑道。儿时我连远远看着都做不到,如今我长大了剑道上也有所感悟,可我依然做不到远远看着,他早早就将我划出了圆圈之外。”
“是我还不够强大吗?”
温净说完轻声笑了一下,短促的声音中却不曾包含一点愉悦的意思。
十几岁的少年眼中满是无奈和落寞,却偏偏笑呵呵地换了副面孔,像是没事人一般摆了摆手,似是调侃自己般说道,“大抵是那毒还没消去,我今日确实有些胡思乱想。池叔,你可别悄悄跟我爹打小报告,不然他又要念叨我了。”
闻言,池应淮微微蹙眉,正想像往常那般劝导温净一番,却在对上他的眼睛时骤然停住,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间,让他再吐不出半分。
明明眼睛和温清川如出一辙,里面的情绪偏偏翻涌不止,看不出半分他父亲的沉着,那浓郁强烈的意味倒是更像另一个人。
是了,更像晏别一点。
“我就知道池叔对我最好了,话说是不是快到时辰了?我们得赶紧回去,错过了良辰吉日可就不好了。”温净像是没注意到池应淮的反常,像平常一样说着。
池应淮淡淡地应了一声,像往常一样护在温净身后,听着对方叽叽喳喳讲不完的话,时不时给出点反应。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着,一直走到哑婆的家中来。
——
此时,温清川刚好还上正红色的嫁衣,正端坐在梳妆台上任由何清正带来的丫鬟往自己身上抹着胭脂俗粉。
他本身模样就生得极好,剑眉星目中平添了几分柔气又不妩媚,平日里看着便是男女皆不可及,如今只是简单梳妆一番,清冷的面容用上明媚大气的妆容,倒多出了几分动魄惊心的艳丽来。
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看了都是移不开眼来的。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哑女谢婉突然起身走出了门外,何清正一愣正想派人出去寻一下,就见谢婉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朵正艳丽的花。
谢婉不会说话,抬手指了指手上的花,又指了指正坐在梳妆镜前被整理头发的温清川,何清正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婉想要将这支花送给温清川。
“是该好好答谢,有心了。”何清正上前两步走到谢婉面前,眼神温柔得要掐出水一般看着面前难得露出一丝情绪的人,既欣慰又心疼地说道。
谢婉虽不能讲话,但能听懂他人的言语,被何清正这般说着,她有些报羞地偏了偏头,握住花的手微微攥紧。
自打何清正到这里之后,这还是两人之间气氛难得缓和的时刻。
何清正并非京城中沾花惹草的世家公子,相反他们家中从未有人纳妾,并且有“不得纳妾”的组训,他早年也是忙碌于科举和朝政,无心也无时投入到这所谓的男女之情中。因为家中和睦,他始终相信缘分由天定,故而也未曾特意去寻求什么。
此次前来淮江原是为了公务前来交涉,却不成想那日在此处碰到了谢婉,从未思考过情爱一事的公子哥第一次为一人的容貌慌了神。
而他也看得清楚,谢婉看到他的一刹那,脸上微微泛红,有些慌乱地往家中跑去。
后来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淮江的大街小巷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人都清楚他的心意,谢婉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谢婉始终没有给予他所期待的回应,起初他认为谢婉身为女子,不愿透露自己的情愫,但接连下来几次碰壁,将一生顺风顺水的少爷一身傲气都挫了个透彻,他几乎都认定了谢婉当真是不中意他,准备打道回府了。